短短幾年時間,鄧偉平就先后在山東、陜西兩地開設了十幾家門診,堅持這條路走下去,假以時日,他一手澆灌的醫療門診事業之樹必將長出千秋葉,生出萬年根,一顆耀眼的星星即將冉冉升起,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做出了人生中一個重要的決定:賣掉所有門診,去深圳發展。
在多年的發展中,深圳吸收了巨量資金和人才。加上交通便利,氣候宜人,在鄧偉平眼里,這座活力四射的城市將會釋放更多紅利,展現更大潛力,蘊藏更多機遇,是人生飛躍的彈射器、事業飛升的助跳板。這也是為什么鄧偉平在深圳買房的原因之一。
可做出這樣的決策,有沒有其他什么原因呢?是當時的門診已經不掙錢了嗎?不是,雖說整個醫療體系趨于成熟,這個生意沒有以前那么容易賺錢了,但還在穩定地掙錢,整個形勢一片向好,如果堅持做下去,一年穩穩妥妥百萬以上的收入;是他有什么難言之隱嗎?不是,他憑著行業慣性和自己悟出的一套用人理念,將門診生意經營地風生水起,不但順風順水,還有錢有閑;是他有更好的生意門路嗎?也不是,他只是決定深圳發展,但接下來要做什么,他還要去考察。可放棄既得利益,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再起新盤,他似乎做出了一個讓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決定。
這個決定,還得從幾個“”字說起。20歲,他成為村里年輕的萬元戶,給家里蓋起了兩層半洋房;之后幾年,他打造成了初具規模的門診事業群落,掙錢多,門診數量多;23歲,在惠州買房;26歲,他在深圳買房,成為當地人早在深圳買房的佼佼者之一。他一時間龍母的小名人,凡是家里有孩子的,都告訴他們“要向鄧偉平學習”。幾個“”字加在一起,讓雖涉江湖但不知江湖之深的他產生了一個想法:“沒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好、做不成的,我可以超越李嘉誠。”
李嘉誠被外界譽為全世界華人成功的的企業家,他14歲投身商界,22歲正式創業,從1999年始,連續15年問鼎華人首富寶座,是成功人士的代名詞,是望塵莫及的存在,但在他眼里,有一種堅定的自信:李嘉誠可以,我也可以,不但可以,還可以做得更好。
如果說他的自信是一朵紅花的話,“當時醫療政策趨于嚴格、跟莆田系還有較大差距、對門診未來看衰”就是紅花的三朵綠葉,尤其是莆田系這朵綠葉,給他帶來了一些思考。
經過幾年的發展,與鄧偉平一同從鎮子里走出來的經營者大多還在原地踏步,莆田系卻抱團發展,合作制勝,規模上,莆田系醫院如毛細血管一樣幾乎輻射到了每一個省市;經營上,莆田系早已從粗獷式經營變成了不斷創新、流程管理,他們聯合辦廠,不斷研發新的產品,樹牢自己的競爭壁壘。隨著時間的推移,莆田系凸顯出巨大的市場號召力,跟其他地方做門診生意的人漸成云泥之別。鄧偉平看到這種巨大的差距心急如焚,曾號召大家向莆田系學習,做進一步規劃。為此,還專門召集了相關人士及一部分老鄉一起開會,但終的結果,大家只覺得他異想天開,不切實際,覺得他只是年輕沖動而已,此后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這三朵綠葉襯著一朵紅花,在他的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個美麗的花園場景:不出幾年,江湖上也會有他的傳說,沒有什么事情是他干不成的。每年“百萬”的“大”收入,在他眼里只是“小錢”,他心里的目標是千萬,甚至千千萬。
一旦決定,說干就干,他三下五除二,將自己所經營的門診轉讓的轉讓,關停的關停,清算的清算,他帶著這些年奮斗來的財富,春風得意,快馬一鞭,到了他心心念念、無限希冀的深圳。
到了深圳,他一邊漫步于深圳的大街小巷感受這座城市的繁華,一邊如天上的雄鷹傲視獵物般尋找著商業機會。終經過多方了解和考察,他看中了文身的生意。
文身俗稱刺青,是在人的皮膚上刻畫出理想中的畫面,成為人生的永恒,留住記憶作為人生中美的圖畫。后刺青慢慢演變成個人裝飾的一種,如花和尚魯智深、九紋龍史進與浪子燕青均有刺青。在許多文化中,刺青是一種社會階級與地位的象征。可到了2000年左右,隨著《少林寺》的熱播,年輕人心中漸有尚武之風,在日常的行為中表現地更為血氣方剛,而香港古惑仔相關電影的不斷上映和熱播,讓年輕人爭相模仿,幫派之風盛行,紋身成為一種表達自我武威和加入相關幫派的投名狀,在文身的群體當中,不乏“失足少女”和“問題青年”,源于此,鄧偉平考察了幾家文身店,門庭若市,一派繁榮氣象。
不但客源多,市場大,還有一個顯著的優勢是:暴利。文身的生意跟畫家作畫賣畫有異曲同工之妙,鋪上筆墨紙硯,待畫成,少則幾百,多則幾萬甚至更高。而開文身店,除了房租辦公等基礎費用,只需要投資幾臺機器,買上一些文身專用的墨水,即可營業。平均下來,一個客戶所消耗的成本為3~20元,但售價為500~20000不等,是真正意義上的暴利。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的香港人來深圳文身,相比之下,深圳的價格更低,可見這個生意當時的火爆程度。很快,鄧偉平招聘了幾個員工,花費2萬余元買來10臺左右的機器,鄧偉平的文身店就開張了,不出所料,宏圖大展之日、飛黃騰達之時就在不遠的將來。
然而,事情并沒有朝著預想的方向發展,鄧偉平前期調研所看到的、感受到的、調研到的,只是表象,就好像山東濰坊的靜山——世界上小的一座山,它高有60CM和寬7OCM,站遠一點看這座山,它就像一塊石頭。很多人疑惑,這不就是一塊石頭嗎?事實上,它的全貌只是被深深埋藏在地下,沒有完整地呈現出來。
踏上這條路,鄧偉平發現他的處境,就跟“唐僧看見主動來送飯的村婦,其實她的真實面目是白骨精”的遭遇一樣,很可能飯吃不著,但要被白骨精吃肉吸髓。做紋身的客戶多半都是一些當時所謂的混混,流氓,這些人跟黑社會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關系,而經營紋身生意的,都或多或少有些黑社會背景。真是一入江湖深似海,從此高手成路人。
黑暗,無邊的黑暗襲來。
看似暴利的背后,不但被少數人操控,且幫派混雜,一旦稍有不慎,便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黑道白道,次次拿錢開道;大鬼小鬼,個個都是財鬼;阿貓阿狗,一個不敢得罪,勢力交錯,都須破財消災,而這種成本似乎就是個無底洞。經營陷入了狹義版的修昔底德陷阱,以前認為的探囊取物,如今成了火中取栗,虎口奪食。
鄧偉平雖然喜歡這座城市,可作為一個外鄉人,既無人脈,更無根基,加上曾在少林寺待過一段時間,且來深圳正是睥睨天下之時,心氣正高,種種問題交錯,重重矛盾交織,剪不清,理還亂,是去留,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就這樣,不到半年的時間,他打拼多年所積攢的財富全部如煙飄散,只剩下了在深圳的房子。打拼這么多年的不斷積累,來深圳時的萬丈豪情,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暢想,現在成了一地雞毛,好似生活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為了盡早離開這個傷心地,也為了遠離是非,及時止損,他賣掉了深圳的房子,帶著賣房得來的55萬元去了廣州。
而在深圳發生的所有事情,承受的所有苦痛,他沒有告訴朋友,更沒有告訴家人,在他心里,即使告訴了父母,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是徒增擔心。何況,他一個人在外打拼多年,好與壞,得與失,進與退,早已習慣了一個人決定和承擔。
在廣州,他臨時租了一個安身之所,然后整日與酒為伴,喝酒蹦迪,消磨時光,從早到晚,爛醉如泥。那個信心滿懷的鄧偉平恍如隔世,彼時的他,渾渾噩噩,萎靡不振。除了喝酒,他有時候也會行尸走肉般漫無目的地走走,偶然一次路過郊區的南湖公園,發現園內依山傍水,環境幽雅,風景秀麗,空氣清新,關鍵的是,因為相對偏僻,平時公園內只有幾個釣魚的老人。
他一直想到一個人無人認識的地方去,南湖公園成了他“逃避現實”的好地方。之后,他幾乎每天都去湖邊公園靜坐。說是靜坐,更多的是發呆,有時候一坐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有時不想吃飯,就是坐在那里發呆。
他的世界已經沒有了光,他萬念俱灰,他一度有了輕生的念頭,覺得活著沒有意義,雖然,輕生也需要巨大的勇氣。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一眨眼,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了,很快到了年底。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心情漸漸平復了過來,可接下來該怎么辦?路在何方?繼續做門診生意?或是另謀出路?走出來的步,從哪里開始?
鄧偉平會從滑鐵盧中走出來嗎?他會絕地反擊活出一個更精彩的自己嗎?他的創業生涯止步于此了嗎?如何破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