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一位87歲的老人踏上了開往南方的列車”,東方風來滿眼春,深入改革開放一聲號角,踩著時代春風的追夢人南下北上、東進西移,如一股春風吹向全國各地,綠了南北岸,興了東西潮。
當時醫療條件落后,醫療資源匱乏,信息極不發達,發展極不均衡,在外開設門診成為了一條發展致富快車道,在外趟出一條路的人,連續不斷帶領自己的家人族人、親朋好友等外出創業,如此口口相傳,戶戶相通,村村相連,鎮鎮相接,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市場競爭的加劇,逐步形成了“湖北、福建、廣東”三分天下的局面。
鄧偉平所在的廣東省河源市龍川縣龍母鎮,整個鎮子的人大半都在外開設醫療門診,鄧偉平也是其中一員。
一個人異鄉創業,見了老鄉總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雖不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但“遇事有參考,問題有協商”,或多或少對事業有些幫助。
1992年2月的某天,在山東省濟寧市嘉祥縣做門診生意的鄧偉平決定去濟寧找老鄉聊聊天。
聊天過程中,老鄉說:“對面白云賓館的門診正在轉讓,你有錢的話可以承接過來。”
白云賓館所在地旁邊是濟寧火車站和汽車站,人流量大,是開設門診的理想之所。可天上有餡餅,地上有陷進,老鄉的建議或許是完全出于無私,但也可能另有隱情。畢竟,被熟人設圈套的故事屢見不鮮,被老鄉拉下水的案例層出不窮,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的鄧偉平特意問了一句,“這么好的位置,您自己怎么不接手呢?”
這個問題一針見血,老鄉卻很淡定:“我已經有一家門診了,且就在賓館對面,關鍵是我沒錢。”老鄉的回答讓鄧偉平吃了一顆定心丸,但也被老鄉“我沒錢”這句話戳中,這一點,鄧偉平跟老鄉同病相憐,真說起來甚至還不如老鄉。
但,鄧偉平還是決定去了解情況。
早上跟老鄉聊天,下午,他便去了白云門診。
不問不知道,一問蹦蹦跳。這家門診不但位置好,而且有衛生局頒發的醫療從業許可證。
開一家有醫療許可證的門診,就好像一個欽差大臣佩上了尚方寶劍,從此名正言順,威風凜凜。可對外地人而言,辦一個許可證絕非易事,不但要花一定代價租賃正規的經營場所,且申請所需要的各項資料很難齊備,這也是為什么當時好多門診都不得不開在賓館,開展小商小販路邊攤式經營的主要原因之一。萬一遇上衛生局、工商和城管檢查,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不致于受到太大損失,但由此產生的負面連鎖反應如客戶的信任度不高、積累下來的客戶資源難以持續變現等,讓很多開門診的同行在無可奈何中深受其苦。
而擁有許可證所帶來的直接好處,就是可以在正規媒體上打廣告。報紙作為官方媒體,自帶信任力和傳播力。當時很多咨詢量大、人流量大的醫療門診,都在報紙上投中縫廣告,有些宣傳力度大的門診,直接投半版或一版。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及協商,終轉讓費及其他費用加起來,約需要1500元。鄧偉平琢磨,除去轉讓費,前期的廣告、人員、藥品等也需要一定的投入,預估需要2000元才可正常經營。
鄧偉平是一個對數字極為敏感的人,上小學期間雖然不愛學習,但六七十人班級里,每次考試,他的數學成績從來都是前三甲。數學老師對此非常疑惑,一度將他定性為剽竊高手,認為他是一個特別會抄、能抄的壞學生,所謂的好成績,都是抄出來的。老師為了驗證他的觀點,還專門將鄧偉平單獨叫到辦公室,現場出題讓他作答,不料鄧偉平作答順利,幾乎沒有出錯。
但正因為敏感,才備受壓力。正因為熱愛,才熱淚盈眶。
2000元,對于當時鄧偉平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是一座難以跨越的大山。
當時的2000元是什么概念?
在那個人人夢想著成為萬元戶的時代,5毛錢可以買一斤菜心,6毛錢可以買一斤大米,老師1個月的工資60元左右。在鄧偉平的老家,修一棟4室2廳的房子,不算自家的勞力和材料,花費也不過1000元左右。
當年,北京首富花費13.8萬美元(當時人民幣與美元的匯率為1:8.5左右)買下了一臺法拉利,竟成了被媒體爭相報道的轟動一時的“壕門”事件,而現在,很多富豪動輒幾億買私人飛機和潛艇、一套別墅幾個億的消息已是司空見慣。
一邊是蛟龍赴海的強烈渴望,一邊是囊中羞澀的資金難題,怎么辦?
鄧偉平在嘉祥的門診剛開業不久,尚未盈利,而家里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更無指望,而身邊有經濟能力且有可能慷慨解囊的老鄉、親友更是寥寥無幾。
其實,這個問題有無數種解決方案,比如“算了,先不想了,先把自己的門診經營好了再說”;“等以后掙錢了再找機會”;“沒錢沒辦法”;“趕上好機會,沒生在好家庭”;“真是可惜,與我無緣”……這是大多數人的選擇,而這大多數人如俄羅斯方塊,在不斷的累積和合群中消失不見,無聲地淹沒于如潮人海。
是翻過這座山還是止步這座山?是向前一步還是原地踏步?是迎難而上還是暫時作罷?
此時的鄧偉平,選擇“向前一步”。雖然,前路茫茫,步步殺機,但向前一步,是生局,是活局,是新的開始,新的希望。
正如作家柳青所說,“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關鍵處就那么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
那時的鄧偉平或許還不懂得整合資源、借船出海、借雞生蛋這些如今耳熟能詳的商業理論,但人生能有幾回搏,大好機會擺在眼前,怎能輕易放棄?
經過一番腦海中檢索,有可能借錢給他的人有且只有一人——在鄭州的二表哥駱新偉。二表哥經營門診生意有些年頭,手上積攢了一定的財富,兩家離得近,且他曾跟著二表哥干過一段時間,二表哥時不時會送禮物給他,當時帶他在河南新鄉摩天大樓帶旋轉功能的層游玩和吃北京烤鴨,是他至今難忘的記憶。而當大表哥離開新鄉去鄭州發展時,將新鄉的門診無償贈予他和另一個老鄉,他對老鄉的關照之情可見一斑。
他決定去試一試。
第二天,他便坐上了濟寧開往天津的火車。
火車上的鄧偉平萬分忐忑,此行到底能不能借到?應該借多少?怎么開這個口……他反復思考。
終,他心里有了一個答案,他要找二表哥借4000元。
二表哥是他心里的人選,借4000元,即使二表哥打對折,2000元可以讓他有一個開始。雖然,更有可能的結果是,二表哥找個理由直接拒絕他;或者礙于親戚情面,幫上三五百作罷;或者口頭答應,行動上遲滯,讓過段時間再來……畢竟,2000元已算是一筆巨款,何況4000元,加上鄧偉平當時才20出頭,缺乏創業經驗,一旦失敗,沒有償還能力,都是不爭的事實。
鄧偉平預想了很多二表哥可能會給的答案,然而,二表哥所給的答案完全在他預想的種種可能性之外,而這,也成了他一生藏于內心深處有所思的人生經歷!